六月,洪武帝亲自策问,所放皇榜称为夏榜,因所取六十一人皆为北方举子,故而也称为北榜。
这件事情不仅体现出了朝堂上南北政治的博弈,同时也表明了洪武帝对于江南豪强的打压,也开创了大明分南北取士的先列。
如今,李云天竟然提出要在会试中设置南北定额,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,引发了朝堂之上南北官员的对峙。
洪熙帝的嘴角隐隐约约挂着一丝笑意,饶有兴致地望着李云天,想看看他如何反击那些反对他的南方官员。
“沈大人,不仅南方士子寒窗苦读,北方士子也是悬梁刺股,倘若说到寒心,恐怕北方士子的寒意更甚。”
等大殿内平静下来后,李云天冲着通政使司右通政沈宏微微一躬身,朗声说道,“试问沈大人,倘若让北方士子到南方就读,南方士子到北方就读,大人以为会试时两方谁能更胜一筹?”
“李御史,本官从来不做推测之言。”沈宏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,不动声色地回绝了这个问题。
“沈大人,依下官看来,胜出者无疑会是到南方就读的北方士子。”李云天见沈宏回避了这个问题,宏声说道,“无论南方士子还是北方士子,归根结底都是我大明的子民,我大明既然设立科举,就应该给他们一条公平的竞技之路。”
“公平?”沈宏不由得冷笑了一声,“单单一个公平二字,就要抹杀千万南方士子的希望?”
“沈大人,此言差矣,物竞天择,优胜劣汰,这是自然规律,对天下士子也同样适用,我大明开科取士,要的是天下士子的佼佼者,只要有真才实学那么一定能在会试中脱颖而出,而不会计较名额的限制。”
李云天微微一笑,有条不紊地说道,“其实,即使是南方举子之间,各地由于教学资源的差异而呈现出来的结果也非常显著,我大明的科举是天下士子的科举,要兼顾天下之人。”
“哼,如此说来,南方那些优异士子的书都白读了不成?那些人文荟萃之地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。”沈宏冷冷地瞪着李云天,虽然李云天没有明说,但谁都知道每年南直隶和江浙的举子金榜题名的最多,而云贵等地的举子则要少上许多。
“沈大人,下官以为,读书先是修德,次之作学,最后才是入仕,我大明士子千万之巨,而每年金榜之上不过两三百人而已。故而,那些人文荟萃之地是余者修德作学之所,至关重要。”
李云天神情一凛,郑重其事地望着沈宏,朗声说道。
听闻此言,沈宏顿时微微一怔,他发现自己无法反驳李云天,虽然天下士子考科举都是为了做官,但是明面上却不能这么说,否则的话岂不是失了文人的风骨?
“陛下,臣以为李御史所言甚是,南北定额,既鼓舞了北方士子,又勉励了南方士子。”这时,一直冷眼旁观的杨士奇上前一步,向洪熙帝拱手说道。
“陛下,臣也觉得为了大明的士子,应南北分开取士。”接近着,吏部上书骞义也出列,沉声禀告。
“陛下,臣也是正是此意。”随后,户部尚书夏原吉也站出来支持李云天。
杨士奇是内阁首辅,骞义和夏原吉位居六部堂官之首,三人一表态,朝堂之上的形势立刻明朗开来。
“陛下,臣认为此法可行。”
“陛下,长远来开,南北分开取士对我大明大有裨益。”
“陛下,北方士子淳朴坚毅,南方士子聪慧机敏,都是我大明栋梁之材。”
……
一时间,朝堂之上尚未开口的文官纷纷表明了态度,支持李云天南北定额取士的提议。
沈宏的脸色有些铁青,如今内阁和六部都已经站在了李云天那一边,他知道大势已去。
“李御史,你认为这个定额定为多少合适?”洪熙帝的见文官们的态度达成了一致,微笑着问向李云天。
“陛下,臣觉得南方人文荟萃,理应占有多数,故而南六北四为宜,以后可视具体情形微调。”李云天沉吟了一下,向洪熙帝拱手说道。
“就依爱卿所言,下科取士,按南六北四录之。”洪熙帝闻言点了点头,环视了一眼大殿内的众臣,沉声说道。
“皇上圣明,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殿内文武百官闻言,立刻躬身行礼,齐声说道。
洪熙帝决定按照南六北四的比例取士的消息一经发出,京师国子监一片欢腾的景象,能来这里读书的大部分都是北方士子,南方士子都去了南京国子监。
况且,京师国子监的监生在北直隶参加乡试,因此自然算作是北方士子。
以前每科中,北方进士只占十之一二,现在录取比例一下子提高到了十分之四,如此一来就等于有了两倍以上的机会考取进士,国子监的监生们岂能不欢呼雀跃。由于在朝堂上的“仗义执言”,李云天获得了京师国子监监生的好感,与此同时,他也间接得罪了南京国子监的人,李云天一下子就使得他们有四分之一的人无法成为进士。不得不说,洪熙帝下旨南六北四取士后,无论南方士子还是北方士子,学风一时大盛,北方士子是看见了希望,而南方士子则感受到了压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