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清自先帝入关后,吸取前明阉党乱政教训,遂裁撤内宫十二监,前明的司礼、御马、宝钞等监相继取消,遣散大批太监出宫,同时重新给留在宫内的太监定品级,规定最高者不过四品,且不与朝官相同,只在宫内标显,以示下有别,方便差遣。【】景仁宫首领太监为正六品,专司景仁宫之事,所以陈公公这铁牌刻得便是“景仁宫、六品内官”等字样,通体呈黑,却是一点也假不了的。
先冒出个南房行走的大学士,又冒出个景仁宫的首领太监来,固泰的脑子都快反应不过来了,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,怎么倒霉事全让我给碰了呢!好在那瘦子还清醒,半信半疑的一把接过陈公公手的牌子,细细一,微一点头,知道这牌子假不了,面前这面白须,声音跟只公鸭似的年人真的是宫里的太监,而且还是个不大不小的首领太监。既然宫里的人掺和进来了,那就更不能再如此行事,必须收敛狂妄好生应对才是,不然这太监在皇那里必然添油加醋,乱嚼舌根,说不得反打一葩与这刘道串通一气陷害爵爷也不是不可能。君子好近,小人难防,瘦子打心底不起这些没鸟的汉狗,但人家是皇身边的人,天天见得着皇,谗言几句顶得爵爷几道折子,所以不能不虚与委逸,再厌恶此人也要笑脸以待,让他挑不出剌来。不过他这么想,别人可不这么想,只见那红带子不知从哪冒出来,一把从他手抢过那铁牌,“叭”的一声扔在了陈公公脚下,质问道:“先帝有诏,内官不得私自出京,你如何能在这永平府的?快说!说不明白爷就把你绑了送京里去!”
“对,内官不得出京,你这太监怎么到咱永平府的!”固泰好像喝了鸡血般精神一旺,叉腰就叫嚷了起来。他这一嚷,刚刚被吓得有些气蔫的一众打手们一个个又神气活现气来,纷纷叫嚷着“这太监必是偷了宫里宝贝逃出来的”、“瞅他这样,想必也是犯了事偷出宫来”、“将他绑了,说不定皇还能赏点什么”等让人听了再好的性子也要气得咬牙的话。
陈公公好歹也是个首领太监,在宫里除了太皇太后、皇和那些嫔妃们,还没人敢这么对自己,没想头趟出宫便被人家这么指着骂,听得那些闲汉打手们尖酸刻薄的话,气得是身子直抖,半响,按住要骂娘的冲动,对那红带子道一字一句道:“咱家奉皇旨意,陪高大人出关办差,怎的,你莫非真怀疑咱家不成?那成,不如你绑了咱家送到万岁爷跟前,咱家是不是真的偷出宫来的!”
“你以为爷不敢绑你是不!”固泰也真是个二愣子,听了这话竟然真的就要让人绑陈公公,还好那瘦子拉得及时,这才没动手。
“爵爷,小的是御前汉军侍卫,这几位是步军营的人,奉皇旨意,由我等保护高学士和陈公公出关办差,爵爷若是不信,小的们有铭牌为证,请爵爷过目!”
万四和步军营的人见固泰竟然连陈公公也怀疑起来,不由好笑又好气,走到陈公公边便掏出了自己的侍卫牌子。固泰等人不用细,就知万四真的是宫里侍卫,因为那牌子他们见过很多,正蓝旗内便有不少子弟在宫里做侍卫,面前这人的牌子与那些正蓝旗侍卫的并二样,只微有不同,想来是因为其是汉军侍卫的缘故。
“阿其那,怎么办?”见了侍卫牌子,固泰信了陈公公真是奉了皇命出京的太监,想到高士奇的身份,再想想这太监,心里有些发毛,竟然有点害怕起来,轻声向旁边那瘦子讨起主意来了。
瘦子便是阿其那,他有点埋怨固泰不听自己的,现在搞成这样,想收场也不好收了,眼前这姓高的和死太监可是一个都不好得罪的,人家可是皇身边的人。叹了口气,眼下也只有退一步再说了,便对固泰道:“爵爷,退一步海阔天空,这事便到此为止,咱们给高大人一个面子,日后再找回场子便是。”
固泰听了摇了摇头,有些郁闷道:“他二人既晓得这事,皇那必也会知晓,就这么退了,爷不是更亏?”
“趁着乱子还没闹大,爵爷还是收手!”阿其那偷一眼铁青着脸的高士奇和陈公公,低声道:“当务之急是马派人进京将这事报与王爷知晓,让他进宫替爵爷说话,绝不能让他们恶人先告状,不然爵爷没法跟皇交待啊。”他嘴的王爷指的是固泰的四弟肃亲王富绶。
“好。”固泰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,便点了点头,有些不甘心的转过身去,对陈公公和高士奇等人道:“既是高学士为这狗官求情,爷就给高大人个面子,不与这狗官一般计较。”
见固泰还没浑到底,知道给自己面子,高士奇有些得意,面却是不动声色道:“爵爷大量,下官敬佩,下官代永平府谢过爵爷!”
哼!固泰暗骂一声,不再理会高士奇,而是怒气冲冲的下打量了一眼刘道,厉声道:“姓刘的,爷是大清宗室,绝不容你这汉狗欺压,你若再不晓得好歹,爷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你绑到那菜市口去!”绑到菜市口能有什么好事?还不是杀头!固泰这话是裸的恐吓和威胁,高士奇听了眉头一皱,很快又舒展开,在心底冷笑一声:一个莽夫草包,既然你这么不晓事,正好借这事让明相遂了心愿。
刘道不为固泰威吓所惧,铮铮铁骨道:“下官只知秉公执法,爵爷请好自为之!切莫再让下官撞见爵爷手下行不法之事,不然,下官还是要拿人的!”他虽耿直,也知这会不是再纠缠胡九江之事的时候。
固泰嘴角一动,没有说话,恶毒的了一眼刘道,猛的转身对着一众手下喝了一声:“都给爷走!”顿时,百多号闲汉打手全随着固泰往集市东头而去,有伤了的打手被同伴搀扶着跟在后面一颠一颠的,模样惨极了。
待固泰的人远去后,刘道忙前对高士奇行礼:“下官见过高大人!”顿了一顿又对陈公公一阖首:“陈公公。”他仰慕大学士高士奇,但却是从骨子里瞧不陈公公的,这是读人的通病,想改也难改。陈公公见他对自己冷淡,只道不熟的缘故,便也不以为意。
“多谢大人和公公出手相助,不然下官今天必讨不了好。”刘道是真的庆幸,也是真心道谢。
高士奇微微一笑摆手道:“你我同朝为官,都是为皇办事,你有难,本官若不帮你,岂不是不顾同僚之谊吗?要是传出去,叫外界人如何本官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