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哥跑的真快。”朱勇忍不住喃喃道。
张軏点点头“这腿上功夫,至少十五年的火候。”
张安世却没有听到朱勇和张軏的感慨,他此时只一门心思地走人,急匆匆地直奔魏国公府。
东宫是不能去的,让姐夫和姐姐知道他还有仇家,难免让他们担心。
思来想去,魏国公府乃是大明第一权门,徐辉祖更是连朱棣都敢顶撞,在这魏国公府是绝对的安全,他一个镇远侯,能奈我何?
通报之后,便进了魏国公府,此时是清早,徐辉祖也已穿戴好,正准备去中军都督府当值。
见了张安世,徐辉祖倒没说什么。
听闻是来复诊的,徐辉祖自己都有些绷不住了,这个借口太蹩脚。
好在他的儿子徐钦道“阿父,你自管去当值吧,有俺看着呢。”
徐辉祖颇有几分无奈,看张安世的眼神则有些幽怨,你他娘的到底娶不娶给个准话啊,天天来撩啥?
进了徐家内庭,徐钦很热情,乐呵呵地给张安世介绍自己家里的近况。
张安世摸摸他的脑袋道“你真是一个乖孩子。”
徐钦大怒,不高兴了“张大哥,你这样瞧不起俺?俺也很凶的,我不是乖孩子。”
张安世“……”
等让人知会了徐静怡,徐静怡换了一身衣衫,来到后堂。
不过张安世见她的时候,更觉尴尬,她不施粉黛的时候自是娇俏可爱,可今日不知怎的,竟还抹了胭脂,偏偏水平拙劣,倒像猴屁股似的。
张安世忙将目光移开,不自然地摸摸鼻子,努力不去盯着看。
落座之后,他道“妹子,我这些时日,除了在国子学教书,心里便惦记着你的伤势好了没有。”
徐静怡眼睛亮亮的,带着盈盈笑意道“国子学教书?”
“对呀,我的恩师胡俨,你知道的吧,是洪武朝的状元……他很欣赏我,逢人就说我虽年轻,但已是出类拔萃,连他也没有办法教授我学问了。”
张安世顿了顿,接着道“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,陛下才委以重任。哎,说起来,这教书育人,担子不轻,许多时候,我过于严苛,以至于害怕自己将来成一个老学究。”
徐静怡便轻笑着道“我听人说,你能文能武,倒也不是学究。”
一旁的徐钦嘟了嘟嘴道“阿姐,你怎么这样的啰嗦!张大哥忙得很,百忙之中给你来看病,你再啰嗦下去,耽误了张大哥的事可不成。”
徐静怡便道“那……那瞧病吧。”
张安世道“其实我也不忙,我瞧你脸色不好,为了免得出什么事,我想在魏国公府待两日,自然……不惊扰你们的,我自己能料理自己。”
“这是为何?”徐静怡诧异道。
这事不好说,说假话吧,会被人误以为他是登门来耍流氓的。
不是他对徐静怡没好感,而是彼此年纪太小了,不符合张安世的三观。
可若是实话实说吧,又好像没面子。
张安世想了想,只好和盘托出“实不相瞒,我也不知道为啥,就得罪了人,现在可能人家四处提刀在寻我,哎……男子汉大丈夫在世间,难免与人有所冲撞……”
徐钦顿时就怒了,叉腰道“这世上还有谁不开眼,敢寻张大哥的仇?”
张安世脸不红心不跳地道“这是免生事端,无论他打死我,还是我打死他,都不好。”
徐钦恍然大悟“懂了。”于是巴巴地看着徐静怡。
徐静怡抿嘴,脸色却是肃然起来,而后道“这事非同小可,我先教人去增派几个亲兵护卫,此事……还是不要让我爹知晓,免得他担心,你暂时在此住几日,只是要委屈委屈你,住我兄弟的院落,明日的时候,我教兄弟出门去打听打听消息。”
张安世听罢,只点头,暗暗地长舒了一口气。
…………
镇远侯顾成回京,带着数十个亲兵,进入了金川门之后,便马不停蹄,也不去五军都督府,更不入宫请见。
而是火速先往家中去。
他在贵州镇守两年,也已离家两载,心理最是放心不下的,就是家里的孙儿。
这顾成一辈子坎坷,他曾有七个儿子,两个儿子早早的夭折了,活下来的五个儿子,却都因顾成降了朱棣,全部被建文皇帝诛杀了。
如今整个顾家,只有顾成和顾兴祖相依为命。
可怜的是靖难成功之后,朱棣命他镇守贵州,那贵州此时还处于不毛之地,十万大山,地无三尺片,天无三日晴,瘴气丛生,当地的土司,也有不少不肯归顺朝廷的。
因而……顾成不得不忍痛将孙儿留在京城,自己远去贵州镇守。
此番回京,是为了直接与皇帝和五军都督府商议接下来对贵州的招抚大策。
他格外重视这一次机会。自己算是久镇贵州,陛下不可能再派遣其他不熟悉地形的人去了,他这辈子极有可能在贵州终老,而这个孙子,却是见一面少一面。
他一进入镇远侯府,心里激动到了极点,此时他全身披挂,一身戎装,按着腰间的刀柄,疾步登堂入室,不理会迎接他的奴仆,口里却不断唤道“阿孙,阿孙……”
等到了后庭,远远传出哭声。
顾成一听,心要化了,脚步更急,便在顾兴祖的卧房见了自己的孙儿。
顾兴祖此时正趴在桌上号啕大哭。
顾成听罢,也老泪纵横,跨前一步,大呼道“我的亲亲,我的乖乖,我的命根子。”
说着,一把将顾兴祖抱了起来,爷孙两个,来了个抱头痛哭。
顾成只恨不得将顾兴祖融入自己的骨血里,激动得放声哭起来。
顾兴祖哭得更厉害“阿爷,有人欺负俺,有人天天打俺。”
顾成本是哭得心肺都要出来,这时一听,眼里猛地跃过了杀机,犹如利刃出鞘一般,浑身锋芒毕露。
“啥,是谁,是哪个不开眼的?”
“是张安世,是朱勇,还有……”
顾成勃然大怒,破口大骂道“谁欺负俺孙儿也不成,走,找他们去。”
顾兴祖顿时大喜,脸上满是泪痕,却咧嘴笑了。
他挣脱着从顾兴祖的怀里跳下来,道“阿爷,俺晓得他们住哪里,俺带阿爷去。”
他兴冲冲的样子,一个多月的委屈,此时全部释放出来。
顾成手按着腰间的刀柄,龇牙裂目地道“哪一个狗东西,瞎了眼睛,惹了俺便罢,欺俺孙儿,就算俺这几斤老骨头不要了,也要拼到底。”
顾兴祖道“阿爷,现在便去,先去寻张安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