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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做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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应承安那份傍晚才送到含元宫,与之同时送来的是一套正红色蟒袍,大襟阔袖,袍长及足,又配玉带,绣九蟒,近似龙袍,称是王袍。

应承安拎着新王袍随意比划了一下,感觉还算合身,就把它放到到一边,转而翻开那份还泛着墨香的仪典从头到尾细细看了遍,确认了自己的猜测。

宿抚让他居车左,执旌鞭而奉器皿。

这一般是宰辅或是边疆大将的位置,同君王同进同退,万众瞩目,而今却给了他这么个亡国之人,显然是为了收拢人心。

只不过不是他的忠心,而是效命于新君的旧朝臣子。

应承安对着仪典思考了片刻,离题八万里地想:若他得了承黎离京的消息,当场发怒,岂不是在众目睽睽下?可惜这一场戏,大概白做了。

应承黎起身前往城外的社稷坛时是平生第一次身着龙袍。

他原本觉得名不正言不顺,且这套冠冕意味不详,不准备穿它祭祀,但被师娴以“乃以汝为储君之意”劝阻住,悲喜交加地穿上了这一身并不算太合身的旧衣,上马出了城。

除了将他送出广宁侯府,抬头望向他嘱托作别的师娴,无人知道应承黎身着的冠冕下还有一套雁探的劲装。

户凭和屠毅各自带着人马将他和应氏族人送到社稷坛外,又撒开人手将社稷坛团团围住,便等在坛下,带祭祀结束就押送他们各自回府,户凭有意避嫌,将看守应承黎的差事交给了屠毅。

相比宿抚祭社稷的盛大,旧朝仪典简单许多,不到入暮就已经完成,应氏族人纷纷下了祭坛,见守在坛下的两位将军,赔笑着上前,只说应承黎伏在坛上痛哭流涕,他们苦劝不成,看着到了规定离开的时辰,不得已先行一步。

屠毅和户凭面面相觑,但顾忌礼节不敢闯上社稷坛查看,然而直到应氏族人走空,应承黎仍不见人影,只得冒死登上社稷坛。

坛上空无一人,祭祀用的太牢仍摆在案上,案前放了一套冠冕,叠得整整齐齐,应承黎不知所踪。

两人悚然一惊,不约而同地翻身飞下社稷坛,急召追回离去的应氏族人,一面遣人报于宿抚,片刻后稍微镇静下来,分了工,屠毅留在社稷坛上搜索,户凭则在四周检视痕迹。

京城已定,没有宿抚手令,谁也无权在京畿调用大批兵马围堵,社稷坛本就在京郊,四野空旷,快马撒开蹄子,东西南北哪都去得,户凭刚循着痕迹追出三里,就被杂乱的马蹄印记迷惑,停留良久才判断出应承黎逃亡的方向,然而一路耽搁下去,应承黎已经越行越远。

新君祭祀社稷盛大隆重,天色尽黑后方才结束,雁探在祭坛下苦等了一个多时辰方才见到宿抚的身影,此时再上报已经太晚,还扰了皇帝好心情,但又不能不立即叫他知晓,雁探踟蹰了一下,举着令牌跪到宿抚身前,低声道:“广宁侯从赤丘坛上跑了,两位将军请陛下手令、虎符调兵。”

宿抚刚下祭坛,朝臣还未散去,雁探几乎与他附耳讲话,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,唯独站得最近的应承安听到一点话音,忍不住泄出一点笑意。

宿抚闻声骤然回头,目光近乎阴鸷地盯了应承安片刻,缓缓道:“你早知道……”

应承安仰起头与宿抚对视,他仿佛没有感觉到新君身上的杀意,从容道:“两个时辰,倘若承黎快马加鞭,应当已经出了京畿。”

显然这位亡国君不仅知道应承黎想从京中脱身,如何脱身、何时脱身还是他一手谋划。

宿抚勃然大怒。

他站在台上,高出应承安一截,此刻抬脚正中应承安胸口,新君毫不留情地将他踹飞出去,叫他狼狈地摔倒在地,还欲再追上去行暴戾之举,被左右死死拉住,连声劝他说:“诸大人都看着呢,陛下息怒,息怒。”

应承安手肘拄在地面上,片刻后有血从袖中洇出,大概是摔倒时擦伤了手臂。

没人敢上前扶起突然被皇帝发作的亡国君,随行祭祀的裴意致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,又生生遏制住,不动声色地回到自己的队列中,垂下头用余光打量应承安。

应承安神色没有什么变化,好像早知道宿抚会发怒一般,他伏在地上稍缓了缓,自己站起身,不以为意拍掉袍角沾上的尘土,向新君拱手一揖,平和道:“臣代广宁侯请罪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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